ELLE 8月號 Cover Star
舒淇 情義在我心
今年下半年絕對是舒淇年！她穿梭古今，既是來無隱去無蹤的唐朝女俠，又化身渴望愛情的現代單身熟女，接連有四部電影作品《刺客聶隱娘》、《落跑吧！愛情》、《鬼吹燈之尋龍訣》、《剩者為王》在兩岸三地輪番上映。儘管戲裡頭百變，在恩師侯孝賢眼裡，她始終都是那個對人、對事的熱誠純真，一直以來都沒有變過的舒淇。
遠遠地看見一行人簇擁著舒淇走進來，她一身便裝壓低帽緣遮住大半張臉，當下只覺得明星果然觸不可及，不是你我這種凡人等級可以隨便接近的。而當她脫下帽子轉身，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，隨手將髮絲撩撥到耳後，眼波流轉輕輕地向眾人禮貌示意。手裡正拿著吃的、正忙著熨斗燙衣的、正低頭滑手機的人都給定在原地不動了，只覺得冷氣機嗡嗡嗡作響的聲音無比放大。村上春樹小說裡形容的耳模特兒，一露出耳朵就奇蹟般地美麗無比、像漩渦般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吞沒的景象，大抵就是如此。
舒淇，何止是明星，她是女神。十年精雕細琢的《刺客聶隱娘》在今年坎城橫空世出，不僅影評讚譽著，粉絲熱議著，鎂光燈更瘋狂地追逐著她和侯孝賢導演，如海嘯般洗過千萬人的微博臉書，滾燙的程度還因此燒斷了不少人的理智線，衍生出一幕幕新聞荒謬劇。幸好鬧劇會過去，真正的經典與藝術卻會留下來。風波過後，我們又再度意識到自己何其幸運，能夠見證電影大師的風采，為這個時代創造出獨特珍貴的全新作品，同時目睹女神舒淇的成熟期，看她從玫瑰花般的性感嬌艷，精鍊蛻變出牡丹雍容花色，濃情與清香皆收放自如，大度大器。算一算，從2005年《最好的時光》到2015年的《刺客聶隱娘》，正好是一個十年。時間，是最美的長鏡頭。
十年磨一劍，終成聶隱娘
這十年，侯導和舒淇的合作，看似一片空白沒有進展。但舒淇事後回想發現，其實早在十年前，侯導就已開始默默地幫舒淇準備聶隱娘這個角色。「十年前，我拍過一部電視劇《風塵三俠之紅拂女》，就是侯導逼我去的。本來我是不想拍的，但侯導卻說我必須要多拍多練習，演技才會進步。因此後來，他還幫我做了research，幫我把唐朝紅拂女的故事都準備好，所以那個時候，我讀了許多唐朝的野史資料。」原來侯導是有心機的，當時他已經決定籌拍聶隱娘。
「約莫五年多前，侯導終於說，好，要拍了！他要自己寫劇本。我說ok。但我們其實常常這樣遙遙無期，每一年侯導都會要我把幾月到幾月的時間留下來，他每一年都會這樣講。我們實在太了解他了，在劇本還沒真正出來之前，他根本是不會拍的。」就這樣等等等，等到兩年前，舒淇才總算拿到劇本。等待八年等到的劇本卻很薄，並不怎麼厚，翻開內容居然都是艱澀的文言文，舒淇只好一邊讀，還要一邊查字典，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把它看完。
「接著侯導又開始丟很多武俠小說、刺客小說、文學作品過來，丟他要的感覺給你，最後又叫你去看日本武士的DVD。總之大概每隔兩三個月，他很清楚這本書大概多久可以看完，然後就會丟新的東西給你。就在這樣潛移默化的過程，不知不覺讓這個角色進到你的腦子裡頭。對演員來說，可能這樣的壓力很大，但你又可以吸收到很多不一樣的知識。他不會只丟單方面唐朝的東西給你，他會丟相關歷史人物背景的資料給你。」
在求快速成的功利時代，誰有耐心花十年的功夫來幫演員做準備呢？舒淇說，這就是侯導跟其他導演不一樣的地方。「很多導演是找了你，你到了現場再變成他的電影，但侯導不是。他從最早最早，找到你的那一刻，他就會知道，你是不是他要的那個人。然後他就會開始在腦袋裡轉，你可以做甚麼？他導戲的方式，不是只有在拍片現場，而是整個過程。」人人都可以是千里馬，但生命裡最不可多得的機緣，卻是遇見伯樂。
現代俠女，做人要有情有義
在坎城，影評盛讚舒淇把聶隱娘「俠女」與「少女」的一面，詮釋得剛剛好，甚至形容這是一部充滿女性自覺的電影。她生於官宦之家，卻被母親送到荒山野嶺習武成為殺手，最後覺醒於人性道德面，決定自主選擇隱歸山林。談到這個醞釀十年的角色，舒淇頗為疼惜。「她的身世真的很可憐，她的師父居然叫她去殺她最愛的人，這是非常糾結的。但她卻可以撇除自己愛與不愛的私慾去判斷，殺了這個人搞不好會讓世界更混亂，因此不惜違抗師令，變成跟師父之間的生死之戰。我覺得非常偉大。」
現實生活不需要活得像聶隱娘那樣悲壯，卻不可以失去俠女風骨。待人、處事，舒淇一直是有情有義的。在獲悉任賢齊準備執導第一部長片作品《落跑吧！愛情》消息時，她第一時間就決定力挺演出女主角。「一來我覺得要支持國片，再來我想他一定很緊張，至少自己人會比較容易搞定。加上當時剛拍完聶隱娘有空，就當作放個假。」
相較於《刺客聶隱娘》吃力的武打戲，對舒淇來說，全程在澎湖拍攝的《落跑吧！愛情》，舒服地彷彿置身天堂。「我從來沒去過澎湖，因為這部片第一次去澎湖。一到那裏，碧海藍天，甚麼都很好吃。像是黑糖剉冰，本來我想要請全劇組的人吃冰，但是澎湖人非常熱情，老闆娘每天都會提供剉冰給我們，每天幾乎都不愁吃不愁喝，又跟這麼多好朋友在一起，感覺不像工作，像是在玩，基本上就跟在海外度假差不多。」
拍攝期間，舒淇還貢獻不少浪漫點子，讓任賢齊想要在編劇掛上她的名字。她同小齊分享了一個小故事：「有一次我在法國餐廳吃飯，看到一個老爺爺點了兩份餐點坐在那裏，還會拿起酒杯Cheers，彷彿對面真的坐了一個人。於是我好奇地詢問服務生，才知道老爺爺的太太在生前的每個禮拜五，都會跟他在這裡約會吃飯，真是令人又感傷又感動。」她笑說，這是作為一個演員的好處之一，就是永遠可以幻想自己在談戀愛。「如果兩個年輕人經過二十年、三十年、四十年還能走在一起，這是一個非常大的情分與福分啊。」
沒有侯導，就沒有現在的我
管她古代俠女，還是現代熟女，難免要過「情」字這一關。雖然過往報導舒淇曾表示過自己是不婚主義者，但就算她自己不急，難道家人、身旁的人也從不給壓力？舒淇的回答相當俐落乾脆。「我媽是完全不贊同結婚和生小孩的。每次我回家，帶朋友跟她吃飯聊天，只要有朋友提到希望明年可以跟男朋友結婚之類的，她就會直接回，結婚幹嘛！我只好出聲說，ㄟ，媽妳不要這樣，你的婚姻不美滿，不代表人家結婚就不幸福。」母女倆拌起嘴，直來直往互不相讓。
「我媽是覺得，女人只要可以自足就好。因此在我們家，完全沒有這個壓力，包括我弟也沒有。反正順其自然，緣分到了就是到了。」舒淇母親倒也沒錯，幸福的前提在於能夠獨立自主，才能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。無怪乎每次提到感情，舒淇總是一派瀟灑。事實上，聰明如她，早已豁達通透，懂得珍惜情分的人，才能獲得福分。那不是一張合約或一只鑽戒可以保證的。
人與人之間的情分，是無價。無價有如，她和侯導的師徒情誼，讓侯導可以霸氣在媒體面前脫口而出，就算沒錢拍舒淇也會幫我拍……提到此事，舒淇忍不住嬌嗔回應，哎呀，侯導都這樣說了，難道自己能說不嗎？隨即頓了頓，眼神裡盡是溫暖真誠、毫無保留的支持。「能夠跟這樣的大師級導演合作，可以學習到的東西，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。他教我的不只是如何做演員，還有做人、做導演，他還帶我認識甚麼才是電影。讓我恍然大悟，放下我的包袱。」
舒淇憶起早年在香港發展的日子，快速的節奏和腳步，壓力是特別大的。「他們覺得我找你，我叫你做甚麼就做甚麼，你不要拖延我的速度，而且一定要on time。因此在香港拍戲，甚麼都是要快，真的很緊張。但是回到台灣跟侯孝賢合作，才讓我體會到另一種表演方式，讓我的表演戲路更寬廣。要不然我就會一直陷入死循環表演裡，就不會是現在這樣的舒淇。」
人很容易因為世故，就把自己藏起來。但這些年，舒淇並沒有多大改變。她無所畏懼，不曾懷疑自己。這樣的舒淇，也是最美、最好的舒淇。
養貓之後，變得更宅了
ELLE：好喜歡妳在Instagram拍的貓照片……
舒淇：牠們其實被我拍到煩，會不爽走掉。但有時候我一整天都沒拍他們，牠們也會很不習慣。比如我在看書看電影時，牠們就會突然發出奇怪的聲音，轉頭就看到他們站得一副很帥、可以來拍我的樣子，非常有趣。我覺得養貓之後，變得更宅了。
ELLE：那妳的個性，比較偏向貓型人？還是狗型人？
舒淇：都有吧。其實我比較喜歡狗，但我的工作沒辦法養狗，狗需要常常陪。貓就比較不需要主人，可以很自己。以後如果工作不用常常飛來飛去，我會希望有狗狗在家裏頭，那是不一樣的感覺。
ELLE：即將邁向40歲，心裡會不安嗎？
舒淇：完全沒有壓力！這是人生必經的過程。現在最大的想法反而是，到了我這個年紀，許多長輩、平輩、甚至晚輩不小心就走了，讓我格外珍惜能和朋友在一起相聚的時光。以前會比較喜歡待在家裡不出門，現在就會盡量找大家見面吃飯。
ELLE：40歲的生日願望？
舒淇：世界和平吧。妳問我這個，我就會很老人家的想法。現在電視啊報紙啊，經常在播放一些負面新聞，但這些負面新聞反而更加造成社會的恐慌、人性的恐慌。如果每天在報紙上看到的都是負面消息，會讓人害怕，讓小孩看了覺得世界好殘忍。但這個世界，其實並不是這樣。我希望可以有更多正面的東西，給大家更多的正能量。
ELLE：聽到自己的負面新聞，會怎麼辦？
舒淇：我會很生氣啊！但是你能說甚麼呢？太常去說教，年輕人就會不喜歡聽，這就是代溝。回到二十年前我年輕的時候，誰來跟我講人生大道理我也會覺得煩，因此你不能改變別人的想法。所以，我還是回家跟自己的貓玩好了，跟動物相處還蠻解壓的。
ELLE：聽說拍《刺客聶隱娘》非常痛苦，以後還會想拍武俠片嗎？
舒淇：拍侯導的武打片，真的很辛苦、超辛苦、辛苦到不能再辛苦。因為侯導他要拍寫實的東西，他要的是真實的感覺。他如果看到吊鋼索，不管你做得再好，他都會覺得那是假的。因此我的膝蓋跟腰，為了讓畫面看起來是真實的，放鋼索的速度就會快一倍，就必須硬去吃那個力。所以拍過聶隱娘之後，其他的武俠片根本不值得一談(笑)。
服裝圖說
圖1-2
短版羊毛格紋外套（BALENCIAGA）
珍珠耳釦（BALENCIAGA）
綁帶寬褲（STELLA MCCARTNEY）
圖3-4
駝色短版大衣（FENDI）
圖5
紅色連身洋裝（HERMES）
紅色尖頭高跟鞋（ROBERTO CAVALLI）
圖6
立領毛呢連身洋裝（CHANEL）
圖7
雙色拼接絲綢洋裝（CELINE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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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柏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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